翡冷翠

荣耀·配角群像 01

*伍晨中心，非CP向

*有部分私设

 

伍晨挂掉电话时，不可抑制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曾经无极战队总部驻扎的写字楼，最近被当地政府划入了拆迁范围，不久就要实施爆破拆除。

老板心中感慨不知向谁抒发，最终居然找到了伍晨这。

 

终究还是什么都留不下啊……

伍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晓枪”的账号卡。

 

*** ***

 

自己真的挺白痴的……

此时伍晨正一脸风尘仆仆地站在不久后即将被爆破的大楼前，看着大门进进出出搬走最后零星东西的忙碌的工作人员们。

单指挠了挠脸，他不知做什么好。

 

伍晨向叶修请假时完全是一时冲动，说完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挺幼稚的。

没想到叶修只回过头扫了一扫他，回道：“我又不是你老板，请假你得找那位。”然后随意地朝着陈果的方向指了指。

 

……

陈果那还用说什么，一脸理解地爽快批了伍晨三天假。

 

所以现在他就这样，白痴地，站在大楼门口——还被工作人员们嫌碍事。

 

*** ***

 

没了电梯，伍晨就一级一级地爬楼梯。

无极曾经的总部，在17楼。

一层又一层，他抱着几乎朝圣般的心态拾级而上。

 

就好像在进行一个仪式一般，一个，向他曾经的青春年华告别的仪式。

 

但在16到17楼的那个楼梯转角上，伍晨踌躇了，一种“近乡情更怯”般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头，让他迟迟无法转过去。

即使心里明白得很，他也不想看到那个地方，如今那般落魄的模样。

 

*** ***

 

总部曾经的门都已经被卸下，里面的杂物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伍晨依着记忆拐进了曾经的战术会议室。

他在已经是一个空洞的门口停留了很久，才有些迟疑地踏出了第一步。

 

偌大的一个房间，如今什么都没剩下，除了——伍晨需要踮起脚，努力伸长手臂，才能够到的，墙上的队徽。

 

*** ***

 

当初战队搬来这里时，他踩着一张高椅，在一群人“左边高了高了！”“右边高点高点！过了过了！”“往右一点！不在正中间！”的吵吵嚷嚷中亲手将队徽固定在这堵墙上。

当年的无极还没有降级，虽然时常扳着指头算还要抢多少分才能保级，但也不妨碍全队怀着夺冠的梦想并互相嘲笑这是清秋大梦。

——那时他们还那么年轻，还没有那么多负担，满怀着希望，觉得没有什么是遥不可及的。他们整日整夜地练习技术，磨练融合，通宵达旦地讨论战术，研究对手，心理上却感觉不到一点疲意。

那个时候，抬头看到队徽，就仿佛看到冠军奖杯一样，会忍不住嘿嘿傻笑起来。

 

但一年复一年的惊险保级，逐渐磨掉了许多人的锐气。第七赛季最后赛程的崩盘，似乎突兀，却是长久积累后的爆发。

还是在那个队徽下，所有人都缄默不语，死一般的沉寂逐渐没顶，直到老板突然站起：“还有挑战赛！我们还有机会可以回来！”

当全队一起做完以前赛前例行的打气动作来响应老板时，伍晨记得自己回头看了一眼队徽。

——折射着白色灯光的金属表面，透着一种冷峻感。

 

*** ***

 

折戟挑战赛终于拖垮了战队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最后的信心，分崩离析只是转瞬间的事。

 

伍晨还记得自己送郁宏亮离开战队的那天，天在下雨。他们两人打着伞一前一后往街口的公交车站台走去，谁也没有说话。

只是当他们在站台站定时，伍晨突然听到郁宏亮问了一句：“你还没放弃吗？”他略有些惊诧地转过头去看，就直直撞上了郁宏亮询问的眼神。

 

“……我还想试一次。”伍晨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觉得我还能打。”

——从无极第五赛季跻身职业战队开始，他在那里出道，度过了自己目前为止所有职业生涯，他已经习惯了为无极而战。而且，他不想那么轻易地放弃当初成为职业选手时的梦，即使如今看来是痴心妄想。

“……”

看着沉默的郁宏亮，伍晨突然有些后悔那样说，眼前这位无极队长，王牌选手——虽然现在要加上一个曾经——其实也还在当打之年，虽然有别的职业战队抛出橄榄枝，但他还是心如死灰地选择了退役。

 

……我家里希望我可以尽早稳定下来。

谁忍心责怪这样的理由。

 

选手的职业生命那么短暂，梦想那么脆弱，或天赋不够，或命运多舛，谁的青春也经不起这样无望的消耗。没有无尽的下一次，不可能每次都明年重新再来，这是一个有期限的梦想。

然而人的生命又那么漫长，为荣耀舍弃其他一切，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那样的抉择。当所有热情就着最好的年华燃烧殆尽，大多数人留下的，只是一地灰烬，风过便无痕。

一台戏的主角那么少，有过几年配角记忆也这么弥足珍贵，至少，对得起曾经的年少轻狂。

 

这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队友便那样相对无言，甚至有些逃避地看着雨滴从伞骨末端滑落到地上，溅湿彼此的裤脚，直至班车到站。

 

“但愿如你所愿。”

等伍晨反应过来这是在对自己说话时，郁宏亮已经收伞走上了班车。

 

那是他们间的最后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像样的道别也没有，郁宏亮坐的车就消失在濛濛雨帘中的街转角。

 

*** ***

 

伍晨很想亲吻队徽，但他够不着。

它就像是年少时遥不可及的梦，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极尽全力高举的指尖，终于因力竭而从蒙尘的队徽上滑落。

 

*** ***

 

蹲在即将爆破的大楼楼顶，风将伍晨的衬衣带得猎猎有声。天色已晚，薄暮使得周围的一切风景都有种朦胧而疏离的感觉。

他掏出手机翻了很久通讯录，最后停留在一张名片上。

 

——郁队。

 

伍晨按下虚拟拨号键时手都在发抖，冷，也是兴奋。

 

我们曾在一起奋战了四年，三年职业比赛，一年挑战赛，即使最后我们各奔东西，但我们还是在这里留下过人生中宝贵的一段年华。

我没有如愿带着无极回去，却也没有离开荣耀，没有离开这个寄托了我青年盛气的游戏，也享受过了冠军的喜悦，虽然不是作为选手，但是不是多多少少也算实现了我们当初的梦？

 

他很想和许久不见的老友聊一聊，聊一聊他们共同的三年职业比赛征战生涯，聊一聊他们年少轻狂的梦，聊一聊如今他供职的兴欣，聊一聊彼此的近况，也想一起，和他们共同的青春年华，做最后的告别。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Sorry, the number your dialed is not existed,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it later……”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不知提示音已经播放到第几遍时，伍晨终于伸手按下了挂断键。手机屏幕亮了一会儿之后，便逐渐黯淡了下去。

 

他又在楼顶蹲了很久，以致站起身来时一个趔趄，晃了晃才稳住。但伍晨没有丝毫停顿，就转身下楼了。

他走得很慢，但很稳，很坚定。刚刚突然涌起所有纷杂思绪和激荡心情的心，早已如无波古井。

 

冰冷机械的电子音一下子让他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他早就知道的，他本该就想起来的。

 

——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不再。

 

后记：

想试着写一写那些有做职业选手天赋但却由于各种各样原因职业生涯走不长的人的故事，他们没有顶级选手那么幸运，不能将“它”完全作为自己毕生的职业，却也比普通人幸运得多，他们至少曾经触碰过那个梦想。但他们终究要去面对残酷的生活，面对米油酱醋茶的琐碎平淡，就必须要从那个绮梦里走出来。

为梦想哭，为梦想笑，为梦想生，为梦想死，那是他们回不去的少年时代。

怀念就好。